华声在线9月1日讯 (通讯员 杜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已经在家乡从教一年了。
思绪把时间与空间在我脑海中无限拉长，将千百种滋味杂糅成一首唱不完的歌，一年中的所见所遇就像无数个跳动着的音符，或高亢，或婉转，在心中不断腾跃着。当我开始酝酿写这篇文章时，我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
去年九月，我如愿以偿又回到了岳阳市平江县的维夏中学。再次走进维中时，那些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我不禁想起了实习快要结束的那段日子里，324班的孩子们一个个满脸失落，跟我依依不舍；在我毕业后的暑假里，经常会给我发微信，或是打电话，一次次问我“杜老师，你今年还回来教我们吗？”我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师生缘，也在内心深处期待着，回到维中后能再教之前的班级。
但事与愿违，学校安排我接手新的班级，教语文，并让我兼管校园的宣传工作。得知消息后，我不能否认心中有过短暂的不悦与失落，想象中的美好和未来的压力都摆在眼前，恋恋不舍又惴惴不安。当设想与现实还在我心中碰撞时，许多全新的面孔就这样不经意间进入了我的生活，我也在维中正式拉开了初为人师的序幕。
从实习时教的八年级转向新的七年级，我以为应该是小菜一碟。然而，事情并不像我想的这么顺利。第一天与七年级的新学生见面，我就讲了上语文课的规矩和要求，也许是第一节课的原因，许多孩子因为好奇听得十分认真，我庆幸这是一个好的开头。于是快下课时，我布置孩子们当天晚上回家写一小段自我介绍，以便让我们彼此之间尽快熟悉。结果下课铃声还没响完，就不断有孩子发问：“杜老师，自我介绍要写什么呀？”“杜老师，是写在作文本上还是写在横线本上呢？”“老师，不会写的字可以用拼音代替吗？”“老师，可以用铅笔写吗？”这些问题让我哭笑不得，但一想到在孩子们面前要树立好的形象，我便一个一个回答了他们，并期待着第二天能看到优秀的作业。
第二天收作业时，有十来个孩子交了一张纸上来，零零星星就写了一两排字；上课了两三分钟，几个贪玩的男生还刚跑进教室，其中一个因为水杯落在操场上又跑了出去；讲新课时，有个女生一会儿喷花露水，一会儿又拿纸巾上擦下抹。我看她一脸淡定，于是就问她：“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呢？”“喷花露水啊！”“那你为什么又擦呢？”“因为喷多了啊！” 是啊，学生如实回答了，但我却无言以对，只能招手示意她坐下。从上课的第二天开始，我就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我第一天上课的规矩白讲了？这些孩子怎么还像小学生一样？”
与之前不同的是，有了实习经验的我，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盲目乱撞，而是选择直面问题找原因。冷静下来想，这些在我们看来理所当然的规矩，对于刚进初中的孩子来说，不能一下就领会，这不是在情理之中吗？而我还一如既往地按照实习时的要求把新兵当成了训练有素的老兵，以至于产生落差感，对这群新娃娃们违规违纪的包容不够，对反复强调规则和纪律的耐心不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我开始尝试用逸趣的形式来强化他们的规则意识。
为此，我设计了学生“抽奖券”。其中有“公开表扬券”“文具兑换券”“零食兑换券”“免背诵券”“免罚券”等等，学生遵守课堂规则或者上课表现优异时，就可以随机抽取一张抽奖券，等到课后便可按抽奖券上的提示来我这里兑换相应的奖励。抽奖券发布后，很受孩子们欢迎，班里孩子学习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了。为了能拿到一张抽奖券，孩子们想要预习而提前问我另一天上课的内容、上课挺直腰板认真听讲、回答问题小手林立，学习兴趣大大提高。在“双减”政策下，我制作的“免作业券”深得孩子们喜爱。哪个幸运儿抽到了一张免作业券，周围的孩子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而抽到卡的孩子更是紧紧捂着卡片生怕被大家抢了去。抽奖券的实施，既减轻了班上孩子刚入初中难以适应的学习负担，也在慢慢强化他们的学习习惯与规则意识，随着刚开学的“我要孩子学”到几周后“孩子主动学”的转变，孩子们也慢慢褪去了小学生的外衣。
与孩子们打了几周交道，我发现奖励措施对大部分孩子确实很受用。但也有些孩子并不感冒，在学习上还是有些怠惰和懒散。要背的课文打折扣，该交的作业拖沓。有时我期待满满地想要守着一个孩子背完课文时，另一个来问题目的孩子在旁边等到上课铃声都响了；下课了我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里催这些孩子交作业，贪玩的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于是，我见招拆招，趁热打铁又推出了“学生师徒结对”。
首先我对班里学生的学习能力与性格特点进行了具体的分析；然后通过询问学生本人的意愿，斟选了一批优秀的小师傅和一批需要帮助的小徒弟名单后进行配对；还制作了精美的结对仪式PPT。在举行仪式时，我引导学生按流程签订师徒协议书，给他们定了详细的奖惩规矩。再给师傅们颁发聘书，最后合影留念。整个仪式活动过程中，孩子们都热情高涨，积极参与。活动结束后，很多小师徒立刻进入角色，按照协议开始执行起来。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办公桌上整齐的语文作业和便签上写的“师傅已查，徒弟全部完成”；也能看到每天午饭后，师傅跟踪徒弟帮扶、背书签字、抽查订正，学中有教、教中有学，严而有爱、活而不乱。我高兴地用手机拍下了这温馨的一幕，他们彼此间乐学互帮的样子真的好惹人喜爱。
“杜老师，我也要个师傅！”有一天，语文成绩处于班级中游的方博跑来办公室兴奋地跟我 “讨”要师傅，于是乎，学生之间的师徒结对便从我预想的几对到后来十几对，在我们班蔚然成风，极大地激励了孩子们的学习热情。徒弟发言，师傅也加分；徒弟掉队，师傅要负责。就这样，语文课的气氛也变得更加活跃。学生“师徒结对”的学习模式，表面看是优生帮助了后进生，其实不然。师傅为了不被徒弟“打脸”，都抢着提前自学，在某一种程度上也促进了优生发展。
我记得昌黎先生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在师徒结对的过程中，师傅们耐心指导，徒弟们虚心学习，我全程进行记录、跟踪、点拨、纠正、评价和总结，每月根据师傅的工作汇报和徒弟的学习心得给表现优秀的师徒一定的物质奖励。每个月我表彰优秀师傅和进步显著徒弟，听到孩子们发自内心地说“谢谢老师”时，一股暖意便流淌到我的全身，让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明白学生与我之间，就如鹰与天。天成就了鹰的自由；鹰成就了天的辽阔。我与学生之间，相辅相携，亦师亦友！
还记得去年学校运动会时，为了及时记录学生们每一个精彩的瞬间，我站在主席台最前面准备抓拍。然而，当我从主席台跳下想紧跟着赛道上的孩子边跑边拍时，一时大意没留心脚下，匆忙跳下台阶的我脚一崴，顿时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个踉跄坠倒在跑道边。站在跑道另一边的两个孩子一股脑地冲了过来，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我便被班上的吴楷宇和谭力城搀扶起来，一踱一踱地慢慢挪动。作为老师又强撑着要面子的我怎么能被学生这样搀扶着呢？自尊心作祟的我，又慢慢转移了身体的重心，一只手捂住脸低下头去深呼吸了很久，不愿意把脆弱的样子摊开在学生眼前。或许他们也感受到了我的窘迫，当我抬起头搭着台阶边试图自己走的时候，楷宇笑着说道：“老师，没关系，你尽管撑着我，我有的是劲！”朴实的语气，简单的话语，让我好生感动。原来，作为老师最简单的幸福就来源于与学生的亲密相处。
为了进一步拉近我与学生之间的距离，我把重心放在课堂上。如果把课堂比作剧场的话，教师无疑就是导演。要想剧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那么自身就必定要深入生活寻觅各种素材，提炼精华充实自己。在实行这些创意的同时，我也主动去听其他语文老师的课。课后，与其请教、讨论、交流，同时也将自己的视角投向教学资源众多的互联网。如何打造自己富有特色的语文课堂呢？我反复叩问自己。
我在网络上开始搜索，找到了国内首家规模最大的乡村诗歌教育公益组织——“是光”四季诗歌青少年服务中心。为了让乡村孩子与都市教育接轨，我谨慎地加入该组织，申请了2022年“春光课”“夏影课”等系列诗歌课程。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诗歌课上，孩子们的诗给我很多惊喜。饶磊因为在小学时误会了一个如春天般的朋友，便在《诵春》里写下“春天就如我的鞋子一样/当它脏了一点/我就会用纸将它擦干净/可鞋总会脏/就像春天/来了/也还是会走/”；留守在家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李澳峰因为时常见不到爸爸妈妈，就用“暴风雨好像在痛苦地哀嚎/因为它的爱被大地拒绝了”来表达自己的思念；方欣玥因为和妈妈吵架就写下“因为/我爱你/所以将你写进诗的最后一行”来向妈妈道歉；方杰用“只有几级台阶支撑起身躯/只有走廊的扶手是永远的观众”记录自己挑灯夜读的时刻。孩子们看到自己的诗上传到“是光”诗歌平台，得到了其他老师的点赞，还收获了“是光”寄来的诗歌本，一个个笑得比花还灿烂。
任何一株只浇水而不施肥的植物不可能永远长青。我知道，对于孩子的语文学习，光写还不够，更需要大量的阅读。正如语文名师窦桂梅老师在《为生命奠基》里所写：“一篇篇经典的文章，一部部经典的书籍，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是前人创造的积淀，它涵咏着人性的华彩，提纯着人类的灵魂，同时也是语言艺术的典范。所以我们教孩子最朴实的方法就是读书。”
于是，我和学生一起开启了师生共读，一起做读书小报；上《一次有趣的游戏》习作课，我就直接把套圈游戏带到课堂，特意让孩子们套走我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课外书籍；周末的语文作业，我又让孩子们去翻阅那些书籍，为平江的热门景点写旅行攻略，为平江的美食写推荐词。在这些与之前不同的活动与作业中，孩子们逐渐学着阅读积累，也在审词着句间学会调动所有的储备，尽可能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得清晰、真挚而美好。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赵玉彤在作文里写到“因为妈妈生病了，爸爸为了赚钱每天很晚才回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爸爸晒得脱皮的脖子和手上的茧子，我就揪心地痛。”那一刻，她的文字，太让我心疼。透过质朴的文字，我能看到她的懂事与早熟，家庭的困难让她承担了超过自己年龄的思虑，让她在天真烂漫的年龄学会了体贴和克制。在她温暖的一字一句里，我知道不同的家庭给了同样年龄的孩子不同的生活历练，但这一年的阅读积累却让不同的孩子都得到了精神的滋养。能有这样的收获，我真的喜不自胜。
人与人之间的影响总是潜移默化又彼此相互，孩子们的乖巧上进无形中也激励着我愈加奋发。幸运的是，这一年我入选了马云公益基金会的乡村师范生计划，同时因领导的垂爱、同事们的帮助，我还参加了学校、学区、县局、县委等单位组织的多次比赛，且每堂比赛下来，获取的成绩都赢得了自己一阵子的窃喜，也得到了父母的赞赏，领导同事亦是青眼相待。因工作需要，冥思苦想撰写出来的文字屡次见诸报端后，我这头初生牛犊更是一时“名噪校园”。
电影《阿甘正传》里有这样一句经典台词：“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是什么味道。”这一年看似游刃有余的背后，却有着许多个至暗时刻。
记得一个深夜，时针已逼近零时。心乱如麻的我向窗外张望，室外的风地摩擦着窗户发出让人心惊的声响，屋内的白炽灯光趔趄着逸散在黑夜里，让形单影只坐在电脑前的我产生强烈的睡意。一想到要在天亮前的几个小时内完成学校通知、另一天要交的学区通讯稿、赛课的教案还有第二天上课需要使用的课件，连续几周白天黑夜连轴转的我，急、累、困、怒、烦各种情绪揉成一团，我打电话向爸爸妈妈抱怨，泪水就不争气地涌出眼眶，止不住地往下落。怜惜又无措的父母只能隔着屏幕一遍遍地重复：“睡觉吧！别做了！”可如此要强的我，怎么会睡觉呢？那一晚的工作我记不清是如何完成的，但我知道，那晚之后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感觉琐碎又繁重的工作，在不断地消磨着我曾经的棱角与自信，讽刺着我的自不量力又让我无法自拔，一度让我陷入“自我否定”之中，我知道这是一种负面情绪，它恰似参悟旷世绝学的大师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万劫不复的心魔。
我开始深度思考，陷入这样的困境，有客观方面的一些因素，更有自身主观方面的原因。激进与浮躁只会更加苦了自己，从别人口中赐给你的能者多劳的溢美之词，而换在自身可能是一种疲惫无助，但这又是每一个人化茧成蝶中无法避免的过程。其实，任何一种生活你若不能沉下心来去感知，就算是锦衣玉食，也索然无味。而当你全情投入生活，它就会赠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今年六月，我实习时带的那一届学生初中毕业了，其中一直和我保持联系的李雪儿如愿考入了湖南第一师范学院。记得录取通知出来的那天，我收到了她发来的一则消息：“杜老师，我被湖南一师录取了!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回来平江当老师！” 她的话让我欣慰极了！在我教育生涯的开始之际，青涩而蓬勃，可能学养不精，教学艺术不高，但无形中播下的教育种子却已经萌芽。
回想七年前那青葱岁月里，我的选择又是何其果决。那就这样吧，让我在这红色的土地上，竭尽所能来完成一次美丽的蜕变，再笑看桃李芬芳，吹拂春风十里。
（一审：余画 二审：蒋俊 三审：石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