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害怕过吗?周围人呼吸的频率，隔着手套触摸的货架，家里被消毒水掩盖的花香，抽屉里所剩无几的口罩。新冠病毒，这个游荡在每次呼吸里的小小分子，这个不会被察觉的敌人，悄悄把暴露在室外的空气变得紧张而冰冷。
这是我在家的第四十一天，也是我当社区志愿者的第五天。重复着相同的工作，站在保安大叔的身边，记录下进入小区的居民体温，或是拦下那些并非本小区的住客。今天的太阳还不错，讨人厌的冬天总是有阴湿厚重的云层，今天却是难得地放晴了。
还没达到复工的要求，马路上的车子并不多。于是有一部向着门口直驶而来的摩托车格外显眼，车上坐着一男一女，旁边挂着竹编的菜篮，里面装满了蔬果。离入口还差五六米时，它停下了。
“非业主不能进入本小区。”还没等他们开口，便被保安大叔拦了下来。
“我们就进去送个东西，很快。”车后座的女人向前迈了一步，带着不太好意思的赔笑朝我说到。
是不是来送礼的?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打电话让他们出来拿。”女人见我们无法让步，便拨通了手机。
其实我挺担心被拒绝的人们的过激反应，因为如果放在平常，是很容易被满足的小小需求。但在这个空气冰点，各自防范的时期，好像任何一个被拒绝的请求都会成为爆炸的导火索。而前几天也的确有人因为被保安拒入而冲撞小区卡关，看着被压瘪的障碍柱，保安大叔委屈又无奈。没有人想做冷漠不近人情的人，但也没有人能为一整个小区居民的安全打包票。所以这个时候的不近人情，恰恰也是最有人情味的选择。只是这么多的话，我不过是在脑海里自顾自说了一遍，希望也有人能这样感应到。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隔着老远，就看到小女孩兴奋地朝小区外女人奔来。我这才知道我想错了，这是一对来看外孙女的外公外婆罢了。我朝马路内侧站了站，盘算着给他们留出一点讲话的空间。
“哎哟，宝贝长高啦。”小女孩的外婆没有走向前，而是朝她的奶奶挥了挥手，“你让她到这就行啦”，她这样说道。
“这里是她爱吃的鸡蛋，还有刚摘的青菜，乡下新鲜的。”外婆提着塑料袋放在围栏的一侧，又朝着小女孩说，“要乖乖吃饭，健健康康，下次安全了外婆再来看你啊。”男人冲小女孩也挥了挥手，发动了摩托。
奶奶上前提了塑料袋，冲我点头示意，便拉着小女孩往回走了。
那天的太阳真的很好，我还记得铺满阳光的沥青路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穿过一个又一个树荫和光圈，有轻微的风吹落几片树叶，在小女孩蹦跶的脚步边旋转落地。我想她应该不会害怕，并不全是因为她无知，更多的我想是因为她周围的空气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会被病毒侵占，因为家人的关怀和爱永远是无形的保护伞。
如果说之前的我不害怕是因为封闭在家，那么这天之后不害怕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永远不会被打败。隔着那个护栏我看到的看似被克制的爱，反而像是化学反应一般爆发充斥着空气里的每个角落。人与人之间强烈的牵引和归属感，从来不会被任何可见或不可见的物质切断。我们因为这次疫情而暂时中断的联络，被迫结束的对话，都不会消逝在这个冬天。坚守在岗位或是为所爱奔波的人们知道，乌云永远遮不住太阳，春天一定会到来。所以我在这里，保安大叔在这里，亲人在这里，未来在这里。漫长的冬天一定会过去，黑夜笼罩的天空一定会醒来。我知道一定会有人用竹篮装满爱，打开空气里不可见的围栏。
（作者：范典仪 青岛科技大学学生）
